作者:宫西汉
我叫高更,一个用颜色和线条来阐述自我的人,别人都叫我艺术家。
有一次我正在享受阳光加热我的时候,忽然倒扣的帽子里多了六便士。我睁开眼睛一看,是一位刚从菜市场买完葱的女士。她让我帮她画个像。你想我用哪根笔画?我问。
有什么不同吗?她仔细端详这三支笔,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。第一支就是普通的笔,用这个笔画一幅速写人像要六便士。我说,第二支笔就不一样了。第二支笔有什么不同呢?她又拿起来问。第二支笔曾经被一只鸟吞下去过,然后又给拉出来了。我说。她一惊,立刻丢下笔。第三支笔是伯爵夫人用过的笔,所以画一幅速写要贵一些,得2个六便士。
2个六便士?不不不,我还是选择第一支笔。她说。
好的,第一支笔。其实第二支笔是被一只神鸟吞下去的,所以,第二支笔更有灵性,能带给人好运。我说。
是什么鸟?她问。
是凤凰。特别吉利的鸟。
多少钱?还是2个六便士吗?
不不不,这个得3个六便士。
行。她又递给我2个六便士。
其实画人像速写这很简单,并不难。大概用了三分钟不到,我就画好了。但是介于她花了3个六便士,我只好假装这里画画,那里画画,时不时得还要皱一下眉头,然后当她感到疑惑和困顿时又叫她不要乱动。就这样折腾了半小时,我忽然表现得像舒了一口气。好了吗?她问。
对,好了。你过来看吧。她走过来,哇哦,好好。她很满意,对我说,你周三下午有空吗?
没有,我说。
我周三有个艺术轰趴,你如果方便,可以过去。她看了看我,欲言又止。
我没说要去,也没说不去。她见我不说话,就递给我一个名片。而我并没有接。她于是又掏出六便士,和名片放在一起,放在我的帽子里。然后说,我希望你周三能来,然后给我老公也画一幅速写。
哦,看来给你老公,只能用这支普通的笔了。
她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,别人办轰趴都在周末,她非要在周三。那个女人邀请你去她的轰趴是吧?忽然一个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狐疑的看着他。他说,她是毛姆夫人,她很喜欢文艺,她这么做是给她老公找路子。给她老公找路子?找什么路子?我问。
她老公叫毛姆,是一个幻想成为作家的人,可是他根本不会写作,老人说,他还没有我孙子写的好呢!哈哈哈哈哈。
老人说完就走了,但是又转过身来说,虽然毛姆不会写作,不过她夫人做的小甜点倒是挺好吃的,你可以去,一定不会失望的。
我于是改变注意了,我想去。我倒不是想看看毛姆夫人的甜点有多好吃,而是想见识一下毛姆的小说究竟能写得有多烂。
周三下午,我按照名片的地址找到了毛姆的家。一个男人抱着一台打字机正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瞌睡。从太阳发射出来的光打在他的哈喇子上,溅起了智慧的光芒。
我看了看,打字机上面打了几段话:“从前有一个人在夜晚行走,他只顾着看天上的月亮,却没有发现脚下遍地是六便士。。。”
好像写的还行啊。啊啊,你说我写的还行?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,并且抱着打字机起来了。他朝我握手,你好,我叫毛姆,我现在是路边社的记者。
毛姆记者你好,我同他握了握手。
高先生,你来了,太感谢你了。毛姆夫人从屋里走出来,邀请我进去。
这时又有几位陆陆续续地到来了。毛姆夫人一一接待并邀请入座。接着毛姆夫人就把她做的小甜点一一奉上。好吃,真好吃。很多人这样说。我尝了一口,觉得也还行。
不过晚宴的时候,毛姆不知去向。后来我在后院找到他,他正在愁眉苦脸地看着天上的月亮。怎么,没有注意到脚下遍地的六便士?我走过去问。
哪有什么六便士。毛姆说,这个小说他写了有2年了,一直写不出来第二句。这很正常,我说,我有时候画画也是这样,有好几副画我都画了好几年了,第一年只画了一笔,过了好多年才画第二笔。
真的是这样吗?
当然了。幸好我用的是油画,而且丙烯没有被发明出来,否则去年画的一笔到今年都干裂了。我说。
什么烯?
没事儿,你慢慢写吧,总能写出来。我说完就走了。
第二天我在咖啡馆看报。窗边传来了一声声卖报卖报: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三天死了两个,黑心资本家到底剥夺过多少牛马?快来买报啊。我一看,这不是毛姆么。毛姆抬头也看到了我,他忽然很尴尬,然后转身就走了。
原来毛姆并不是什么作家,他只是一个卖报的。
后来大概过了好几年,我不记得了。反正我没有再同毛姆一家人接触。有一天中午,忽然毛姆夫人上门来找我。她掏出六便士,说,你能帮我给毛姆画个像么?
他人呢?我问。
呜呜呜。她忽然哭了,哭得还很伤心。
怎么了?我问。
呜呜呜,毛姆他离家出走了,我要写告示,征集线索。你帮我画个毛姆的像把,我好贴十字路口写满老中医一针灵小广告的电线杆子上。她说。
好吧,不过我不保证能画的像,老实说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都不记得他什么模样了。
没关系你就画吧。
我的思绪回到那个周三的下午,阳光从太阳一路奔波才到达地球,却一口气撞在毛姆的哈喇子上。好吧,那个时候的毛姆正在会周公,他的头低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脸,直到他听到我的赞美,一副茫然的样子睁开双眼,好了,有画面感了。我飞速地画着,三下五除二,一副生动的毛姆睡醒图就出来了。
毛姆夫人很满意,立刻贴到电线杆子上。可能是画的太逼真,以至于常年在电线杆上撒尿的狗见了都绕道走。
又过了两个月,毛姆夫人又来找我,说听说毛姆去了爪哇国,她希望我去一趟问清楚他为什么离家出走,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。毛姆夫人给了我一笔钱,说见到毛姆一定要告诉他,他家里始终有个原配等着他,不离不弃。
说完毛姆夫人就跑开了,然一路在院子里寻找什么。
井呢?井呢?毛姆夫人着急地找着。
幸好咱院子里没有井,要不然早跳了。管家说。
后来我踏上了爪哇国,在一间很破的旅店里找到了毛姆。毛姆一个人住在2平米的小屋子里,屋子里除了一个小板凳什么都没有,毛姆就趴在地上,写着小说。他已经写了二十多斤了。
真是奇怪,写小说也不投稿。真不知搞什么。旅店老板说,他真是一个怪人。
你为什么要写小说呢?
我必须写小说。
你为什么不投稿呢?
我不在乎。
那你写小说的意义是什么呢?不给别人看吗?
不给任何人看,我就是要写小说。
可是你的老婆,你的孩子就不管了吗?我问。
那和我没关系。
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来的?他问。
我叫高更。
好的,我记下了。他说。
之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。你确定你不回去了?我问。
确定,再见。他说。
于是我走了。之后过了很多年,毛姆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小说家。据说他当了土著的上门女婿,还写了很多小故事。又过了很多年,我听说他死了。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
This is a stone tool from tens of thousands of years ago, which may have been a battery or a base used for drilling wood to make fire.